永泰十五年三月三，上巳。

    這一日朝廷休假，予官員祓禊游春、水邊飲宴。

    是日一早啟安城里就車馬穿梭、行人如織，都是出城去啟水邊游春祈福之人。

    計相府王家亦是一大早，王準(zhǔn)與老妻還有四房兒孫一道出門，車馬排了一長溜兒，前往城外浪滄園。

    浪滄園是前朝末帝為寵妃建造的一處園林，一步一景，美輪美奐。改朝換代之際戰(zhàn)火紛飛，但神奇的是就連啟安城大內(nèi)許多宮殿都被火焚過，這浪滄園卻絲毫無損。后大梁太.祖一統(tǒng)天下，這座搜刮民脂民膏建造的園林被太.祖放開了，啟安城的百姓無論貧富賤貴皆可來此游玩，也算是另一種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。

    路遇參知政事左槐，王準(zhǔn)與其見禮，兩家人也下馬的下馬、下馬車的下馬車，互相見禮。

    “左相公，不如一道同行？”王準(zhǔn)邀請道。

    左槐笑曰：“老夫正有此意，王相公請?！?br/>
    兩人上了同一輛馬車，兩家人結(jié)伴成一個大部隊，浩浩蕩蕩出城。

    馬車?yán)?，王?zhǔn)同左槐說起了沈震案。

    “沈時東英雄一世，為大梁立下多少汗馬功勞，真就以通敵叛國蓋棺定論了？”王準(zhǔn)話中盡是惋惜。

    左槐搖搖頭，亦是嘆息：“朝中雖有爭論，然官家猜忌沈時東并非一朝一夕，去歲他為護廣陽城百姓不受官家詔令，與獫戎那一仗若是勝了還好，偏偏就敗了……”

    王準(zhǔn)想到長子這些日子為沈震的案子奔走，人消瘦了許多，意志也消沉不少，又是心痛又是恨鐵不成鋼。

    念頭在腦中轉(zhuǎn)了一圈，他說起另外一事：“我之前上疏官家要嚴(yán)查貪墨軍餉軍資，奏疏被留中，看官家的意思是要待沈時東定罪后再查貪墨，可那時證據(jù)能湮滅的都湮滅了，還能查出什么來！”

    “軍中貪墨、上下盤剝，牽一發(fā)而動全身，若要嚴(yán)查恐要擼掉一大批人，樞密院也不愿輕易讓你查?！弊蠡闭f著眉頭就皺了起來，湊近王準(zhǔn)小聲說：“再者，三皇子也在其中，伯平，你那大孫女兒被冊為太子妃，太子與三皇子……你要查那些事，怕是難?！?br/>
    王準(zhǔn)聽到這個就忍不住嘆氣：“太子有心了?！?br/>
    左槐拍拍他的肩，權(quán)作安慰。

    還有一個原因左槐沒有說——查出軍中貪墨的那批人，沈震的罪名恐怕就很難站住腳了。官家現(xiàn)在擺明了想置沈震于死地。

    王準(zhǔn)也知道，因此才想查一查樞密院、各路轉(zhuǎn)運使和禁軍,看能不能至少保下沈震妻兒的性命，還有沈家軍。

    但是……

    唉……

    王準(zhǔn)與左槐對視一眼，同時搖頭——

    難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