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火燒了一夜。最后一縷青煙消散時,整個九重天都籠罩在詭異的寂靜里。曾經(jīng)巍峨的殿宇如今只剩幾根焦黑的梁柱斜插在廢墟中。風一吹,便簌簌落下灰白的碎屑。這般景象不是任何人想見到的。而且……他們害怕這位投火海自盡的真是霜華上神。謝殊螢蹲下身,指尖捻起一撮灰。細碎的灰燼從她指縫間漏下,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瑩藍——這是神骨焚化后特有的色澤?!熬谷徽嫠懒恕?..”“宋悅笙真的會放棄一個世界?”謝殊螢喃喃自語,忽然想起什么似的,轉(zhuǎn)身就往流云宮方向飛去。“月汐姐姐!”謝殊螢跌跌撞撞闖進寢殿,眼眶通紅,“霜華上神她…...她死了!”月汐正倚在榻上喝藥,聞言手一抖,藥碗“啪”地摔得粉碎。褐色的藥汁濺在她雪白的中衣上,像極了干涸的血跡?!澳阏f…...什么?”謝殊螢撲到榻邊,顫抖著握住月汐冰涼的手:“昨夜不知怎么的,上神身上竟然出現(xiàn)魔氣。天帝懷疑她是魔族,上神為證清白……結(jié)果天刃殿大火,上神她…...尸骨無存……”話音未落,自己先落下淚來。月汐整個人僵住了。她張了張嘴,卻發(fā)不出聲音,只有大顆大顆的淚珠砸在兩人交握的手上。謝殊螢感受著她劇烈的顫抖,心底最后一絲疑慮終于消散。直到她走出殿門很遠后,還能聽見里面?zhèn)鱽硭盒牧逊蔚目蘼暋K淖旖嵌伎爝值蕉罅?。勝那么多又如何?不還是在知道自己沒勝算的時候死遁?男主也好,杳然也好,都是向著她的。只可惜。宋悅笙沒死在她手上?!拌萌?,你要去哪里?”聽到聲音的杳然身子忽然一頓。她看著笑意盈盈的謝殊螢,只覺得可怕。昨天,她看到了謝殊螢施法的過程。杳然深呼吸,平復心情說:“九重天不適合我,我剛剛已經(jīng)請?zhí)斓凼樟宋业纳衤殻院髮K身待在杳山。”她也厭惡霜華。厭惡那只狐貍對她的情深。但不會拿此等卑劣的手段對付她。若是知道魔氣的用途是這般,她絕不會答應謝殊螢。從此之后,她將背負著一條神命,沉重地活著。謝殊螢道:“那我以后經(jīng)常去找你?!薄安槐??!辫萌涣⒖叹芙^,“杳山生靈喜靜,又多是法術低階的小妖??椩粕舷蛇€是莫去為好?!敝x殊螢疑惑。昨天不還好好的,怎么突然像變了一個人?算了。反正也用不到杳然了。心腹大患已除,該去做正事了。然而。謝殊螢不知道的是,身為流云宮掌事,可以操控各種云霞進行監(jiān)聽。在確定她離開后,月汐的哭聲戛然而止。她抹去眼淚,如釋重負地嘆氣。月汐從枕下取出一枚傳訊玉符,上面閃過一行小字:【小悅,你真的有未卜先知的法術,她真的來找我了,幸好之前和你對過?!?*云渚醒來時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躺在寒玉榻上,四肢被縛神鏈鎖住?!啊?.母親?!彼曇羯硢?,看向坐在床邊的女子。天后神色復雜:“你可知你昨日險些沖進火海?”“霜華呢?”“云渚…...”天后斟酌著字句,“有些事,沒有再來的機會……”這種語焉不詳還有什么不明白的?只聽一聲脆響,縛神鏈寸寸斷裂。云渚的身影瞬間消失在殿內(nèi),只余寒玉榻上幾滴鮮紅的血——那是他強行掙脫時,腕間被割裂的傷口?!疤旌?!”幾個小仙娥聽到聲音,趕緊過來護駕。“無事,你們下去吧?!碧旌蟮穆曇衾锍錆M了悲傷。她和天帝好像……錯了。他們以為云渚從不主動找霜華,便沒什么感情,可既是姻緣星辰定下的情劫,又如何逃得掉?凌霄殿內(nèi)。天帝得知天刃殿燃燒的大火來自天廚后,便完全不相信能把一個神燒成灰燼。于是找來司祿星君立刻展開溯源鏡。只見鏡光籠罩著那堆骨灰,漸漸浮現(xiàn)出宋悅笙生前的影像。“確是霜華上神無疑。”司祿星君額頭沁汗,“神魂俱滅,再無轉(zhuǎn)圜。”天帝盯著鏡中漸漸消散的身影,指節(jié)捏得發(fā)白。霜華那個性子簡直和她娘那只霜妖一樣!一旦覺得沒勝算,便以死明志。當年的天隙淵便是如此。現(xiàn)在最要緊的是,云渚若被天隙淵的邪氣侵染,日后將會出現(xiàn)大亂。但解決這件事的神已經(jīng)不在?!罢l?”天帝警覺地揮手施法。無人在。……“滾開!”云渚一揮手,銀甲天兵如落葉般四散飛出。他指尖凝著刺目的神光,一步步走向那座矗立在天規(guī)臺上中的巨碑。凌霄殿中聽到的對話讓他的手腳發(fā)軟。但隨著他的前進,步伐逐漸穩(wěn)健,眸中閃過瘋魔之色。──只有天律碑可以令神族復生。他望著上面流動的天規(guī),眸色一暗,開始施法,準備取出神骨。霎時間。風云驟變?!皥螬ぉげ缓昧颂斓?,外……外面天色大變,好像是天律碑的方向……”凌霄殿外的天兵們注意到異象,趕緊跑進去通報。司祿星君聞言,拱手道:“天帝,此事重要。先解決此事,再論何人污蔑的霜華上神?!碧斓鄣哪樕l(fā)陰沉?!肮轮馈!倍谔炻杀?,云渚的指尖剛要落下,身旁突然傳來一聲輕笑?!霸其尽!边@個聲音讓他渾身血液都凝固了。他抬頭,看見宋悅笙好整以暇地靠在碑座上。發(fā)間還沾著些許草木清香,哪有半點被焚燒過的痕跡?“你…...”“假死而已。死掉的那個是和我相同身形的早已死亡的人間女子,我每日為她灌輸自己的法術,這才能瞞天過海?!彼哌^去,把云渚抬起的手放下,“修改天規(guī)付出的代價太大,你不必把性命浪費在這里。”“但你值得。”云渚的指節(jié)驟然收緊,掌心相貼處傳來灼人的溫度。宋悅笙抬眸,撞進他眼底那片暗潮洶涌的執(zhí)念里——那目光燙得驚人,像是要把她的模樣烙進魂魄。她感覺到脊背竄上一陣寒意。她從未見過云渚這般…...瘋魔的表情。云渚摩挲著她的掌心,道:“是因為早知道有人陷害,你才這樣行事?”“不算是?!彼螑傮匣卮?,“九重天太壓抑了,處處都是規(guī)矩。昨日不死,來日也會死。我還是回人間,做我的林中仙比較好。”云渚一愣?!拔业挠洃浕謴土??!彼螑傮闲χf。“若我說……”云渚忽然扣住她后頸,額頭相抵,“霜華,我一定護你周全,你可愿意留下?”“不愿意?!彼螑傮匣卮鸬篮芸臁Kf:“你護我,無非是嫁人,用你天帝之子的身份,但我此生不愿意踏進婚姻的墳墓。而且,你并不知道想讓我半死不活的人是誰?!焙蟀刖渌坪跏且庥兴浮T其境聊?,終是說了句:“但你身上的神族清氣能找到你。”宋悅笙勾唇一笑:“那你現(xiàn)在可察覺到了?”云渚這才驚覺她周身清氣竟已消散無蹤。他還想說什么,卻聽見她說。“有人來了?!彼螑傮蠌乃氖种袙昝撻_來。“若你真為我好,云渚,別告訴任何人我還活著?!薄爱斎弧彼螑傮显掍h一轉(zhuǎn),挑眉笑道,“你說也沒事。我也想看看神族到底怎么找一個沒有清氣纏身的人?!薄跋胝椅?,便去泫露林,有妖會告訴你怎么找我。”“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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